文/本刊記者 尹生
回到北京的家中時,已經是凌晨1點多。像往常一樣,王雷雷先跑了5000米,然后沖了個澡,便開始處理郵件。
這是eBay易趣與TOM宣布組建合資公司后的第七天,白天這位新任CEO剛剛在上海的eBay易趣辦公室開了一天會,向eBay易趣的員工了解各種電子商務的門道,同他們交流一些共同關心的話題,比如業務如何開展,eBay易趣和TOM的員工如何分享資源。
現在,還有什么是必須要做而沒有做的嗎?有!他開始給eBay易趣和TOM的高層寫郵件。
“現在該溝通的都溝通了,該鼓勵的話都說了,員工要看到希望,不能花言巧語。”怎樣才能讓員工們看到希望呢?“應該讓他得到久違了的勝利的成功感,這是對員工士氣最好的鼓舞,同時要審視各個部門的能力,比如TOM市場部、互聯網事業部、線下渠道、易趣等等協調作戰的能力……”在位于東方廣場的TOM辦公室里,34歲的他一邊向《中國企業家》記者念著信的內容,一邊狡猾地掩蓋著自己的新計劃。
喚醒成就感
合資消息公布的第二天,王雷雷就去“拜訪”了eBay易趣的400多號員工。見到他們的第一面,他感到自己可能被他們視為某種類似“洪水猛獸”的角色,甚至可能讓一些員工感到害怕。
此前,他從來沒有同eBay易趣方面進行過正面接觸,僅僅在網絡廣告和無線增值領域同eBay有過一些業務上的合作。一年前,為了改變TOM過于依賴無線業務的局面,他開始廣泛地搜索合作對象。也就是在那個時候,他自稱首次向董事會提出了同eBay合資的事宜,但“具體時間忘了”。顯然,eBay并非惟一被考慮的對象。2006年初,業界一度盛傳TOM有意和新浪聯手。之后,公司同eBay美國管理層一起召開了兩次業務研討會,討論電子商務在中國的前景以及eBay易趣的可能出路,但一直沒有涉及到資本層面。
現在,他必須用最短的時間了解這些人。他單刀直入的務實性格為他贏得了某種程度的好感。“我接受你們的文化,我不能用TOM的無線增值服務和互聯網門戶的文化來要求你們做電子商務的事情。任何一種文化,只要支持公司的發展,就是好文化。” 他望著一雙雙難測的眼神說道。他可不愿意為了整合而整合。
為了穩住員工的心,他甚至坦率建議eBay易趣的員工“即使要離開,也要等到用成績證明了自己后,而不是在一種比較失落的狀態中離開”,他還引用TOM從來不跟離職員工簽反競爭協議的例子,來證明公司是鼓勵員工創業或向職業上游發展的。
不過,兩家公司的文化差異是明顯的。
自從被eBay收購、并且創始人邵亦波也離開后,易趣已經被調教為一家典型的美國公司,要層層匯報,講究流程,“一開會動不動就是PPT,還全都是英文字”。但在王雷雷看來,eBay易趣從本質上還處于創業階段,還需要一種敢于承擔責任、鼓勵失敗的文化,以適應中國互聯網的創業階段。而他下面要做的,就是激發eBay易趣員工的創業精神——這恰恰是TOM一直就保持著的。
“這不難!eBay易趣的員工不缺創業激情,他們都是年輕人,都是小孩!”同時他還發現,不像TOM的文化就是一切圍繞贏利,強調執行和速度,eBay易趣的員工更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,思維也更活躍。
很快他就收到了一大堆各種各樣的建議。其中就有人建議,新公司與其采用一個不是很熟悉的名字——TOM易趣,不如直接采用為用戶所熟知的“易趣”;他很快對此表示贊同,并打算正式向董事會提出建議,采用雙品牌戰略。“我不在乎是叫TOM易趣,還是易趣。品牌不是給投資者看的,不是給董事會看的,是給用戶看的。”他說。
現在,他要充分利用春節、情人節、元宵節(三節)的機會,以易趣為品牌,整合TOM和eBay易趣的資源,展開節日營銷,并幫助兩家公司的員工形成一種相互合作的意識。為此,公司正制定詳細的業績指標。
“我倒要看看雙方的執行力、溝通能力、反應能力誰強誰弱。”在寫給TOM和eBay易趣高層的信中,他用挑戰性的語氣寫道。寫完這封信時,已經是凌晨3點多。
莫理懷疑聲
盡管傳言二者的合作已經有一年多,但消息正式發布時,各種評論還是鋪天蓋地。這是王雷雷在這第一周中所面臨的另一項挑戰。
有對合資表示看好的,比如Frost & Sullivan(中國)公司總裁王煜全就認為“TOM玩得很高”,他的依據是TOM可以通過這個合作,進一步加強和鞏固與eBay在貝寶與Skype上的合作。在他看來,無論互聯網和電子商務如何發展,這兩個業務所處的領域都是關鍵。
但也有表示懷疑的,比如Google原亞太區市場總監王懷南就表示對合資前景不看好,認為“eBay這是病急亂投醫”。他如今是易趣創始人邵亦波新的創業搭檔。
還有為數不少的人則大呼看不懂。eBay易趣最大的競爭對手阿里巴巴的董事局主席兼CEO馬云就屬于這一類。“他們(eBay)那邊的頭兒看起來還是有點怪的,你可以分析一下,他們將國際網站轉向做進出口業務,那是一點點的業務,但是保留了。TOM它們也不把自己的老家當全部交出來,就投了2000萬美金。我覺得這個案子看起來是非常古怪的。”
因此他認為,“TOM等于手頭上抓了一些電子商務的希望,讓人家去給TOM一種希望;eBay如果徹底把國際進出口這塊給丟掉的話,就標志著eBay徹底撤出中國,但是留一點,就意味著告訴投資者我并沒有完全撤出中國。”
更有人認為,在eBay中國的三塊業務(貝寶、C2C、客齊集)中,TOM只拿到最弱的一塊。
此前市場上曾廣泛預期eBay會在合資發布會上公布另外一項計劃——貝寶1億美元投資國內最大的手機支付解決方案提供商聯動優勢——后者是TOM的戰略合作伙伴,據說李嘉誠基金會董事、TOM集團第二大股東周凱旋也是其股東之一。但eBay和TOM均對此只字未提。
另外,eBay在中國的另一項很有前景的業務——客齊集(一種同城分類信息服務)也不在本次合資計劃之內。客齊集中國總經理王建碩告訴《中國企業家》,該業務是eBay的一項重要戰略業務,與eBay的跨城和跨境業務形成互補關系,從2004年大規模啟動至今,在全球已有可觀的財務回報。以荷蘭為例,盡管該國只有1000多萬人,客齊集在該國每年的營收目前估計已經超過5000萬美元,利潤可觀。按照王建碩的估計,到2009年客齊集也可望在中國實現財務上的突破。而在分析人士看來,從長遠看,客齊集與未來的TOM易趣業務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競爭關系。
“沒關系,愛怎么講就怎么講,但是我相信支付是工具,用戶購買行為是目的,最終誰去掌握用戶,掌握商家,掌握平臺,這是最重要的。”王雷雷盡量讓自己對各種懷疑保持免疫力,這個軍旅家庭出身的CEO有著北京人特有的渾不吝的一面,而這樣的性格促使他只專注一件事,“咱們拿數據和結果說話!”
在消息發布之前的一段時間,他一直以化名在eBay易趣和淘寶上頻繁“活動”,知己知彼,不過他嘿嘿一笑,“最近淘寶可能已經發現我了,要把我‘驅逐出境’。”
他相信兩家公司可以互補的地方很多。“營銷和執行力是TOM的優勢,TOM的劣勢是產品的創新能力,以及前瞻性的資源投入,我們能把一個同質化的產品賣出比別人更好的成績來,合資進入電子商務,本身就是一個戰略性的投資”。另外,他認為通過在無線增值服務領域打拼出來的經驗,TOM對消費者市場的把控能力也是一流的,而eBay的風險控制系統、客戶服務系統、交易管理系統等等都是一流的。
在接受《中國企業家》采訪之前,他剛剛同eBay易趣的員工一起用過餐,而同時,正有一批TOM人在上海同eBay易趣員工交流如何展開個性化的線上營銷,提高線上營銷的效率。
“現在有一種說法,eBay把C2C這一塊給TOM,大家對這一塊不是很看好,覺得TOM在過去就沒有很好的經驗。這個不好說,到底能不能做起來,得由市場來決定。”王煜全說。
邊做邊想
TOM是那種重視贏利到了發狂地步的企業,自從公司在納斯達克和香港創業板上市后,就更加如此。“每個人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賺錢,兩年以后賺錢的項目在這里是沒有市場的。我底下的人在贏利的壓力之下,這種意識太強了,他們不愿意做非贏利性的業務。”王雷雷半是自豪半是擔憂地說道。
這在免費文化根深蒂固的中國互聯網界,顯然有些格格不入,但卻幫助TOM成為國內投入產出比最高的互聯網公司之一。TOM從建立到實現贏利,僅投入了1.7億港元,2005年它更是國內贏利最多的互聯網公司;它進入門戶網站最晚,但現在一年的廣告收入就達到1億多元以上,而迄今在這上面它總共才投入了5000萬港元,國內同等規模的公司投資動輒數億甚至上十億。
“我以前可從沒有花過這么多錢”。現在,他認為要解決eBay易趣在中國的困境,“必須放棄過去那種為追求市場占有率而不計成本的做法,轉而追求規模性贏利,只有這樣,這個市場才能真正健康壯大。”
“其實互聯網就是這樣,什么事情想不清楚也可以往下做,做著做著就想清楚了”。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,“主要的贏利點必須從交易中來,從古代至今都是這個原則。你幫商家賣東西賺錢,商家也肯定愿意跟你分享,傻子才不愿意呢。”
在第一周的“試試”后,未來在他面前逐漸清晰。他的計劃是,利用TOM和eBay易趣同時擁有大量青少年用戶的特點,將主要精力集中在快速消費品等少數適合電子商務的領域(青少年是其主要用戶),并根據二八原則,“跟有價值的賣家一起賺錢,跟有潛力的賣家或者小的賣家一起把平臺做大”——這似乎意味著未來TOM易趣會采取差異化收費的方式。而TOM豐富的渠道整合,則可能成為新公司的一個殺手锏。目前,TOM自身有70%的收入是來自這些傳統渠道的。
當然,這之前他還必須使eBay易趣變得更加本地化。當天早晨,由于受到臺灣地震引發的海底光纜破壞的影響,一些eBay易趣的用戶抱怨網絡無法登陸。王迅速命令下屬發布一份公告。這份TOM易趣的首份公告隨即被放在易趣和TOM網站各個顯要位置。這次斷網事故也加強了他盡快把服務器搬到中國的決心,因為那時這樣的事情就可以避免了。
“如果我們到2007年底還沒有呈現出贏利的趨勢(即能夠看出贏利的具體時間表),就說明我們失敗了。”王雷雷也許真的就是馬云一直等待的那個對手。
1.合資公司名稱:TOM易趣
2.eBay和TOM在線分別持股49%和51%
3.eBay投入4000萬美元現金,TOM在線則投入2000萬美元的財務支持,如經雙方同意,還可以追加最高1000萬美元投資。
4.易趣納入合資公司,2007年將推出為中國市場定制的在線交易平臺。
5.TOM在線CEO王雷雷將出任合資公司CEO,廖光宇將領導eBay在華運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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